应对COVID-19威胁 保障非洲粮食安全

新冠疫情已经蔓延到非洲所有国家和地区，确诊病例超过12万，一些国家继续延长疫情防控举措，对非洲的社会经济带来巨大的冲击。与此同时，非洲多国遭遇了几十年来未见的大蝗灾。如果严格的疫情防控措施不解除，不能扼制蝗灾蔓延，将对非洲的粮食安全带来前所未有的威胁。

5月28日，由Diinsider主办的“应对COVID-19威胁 保障非洲粮食安全”线上研讨会以直播形式成功举行。联合国粮农组织原副总干事、国际欧亚科学院院士何昌垂，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副教授、中国国际发展和全球农业学院国际发展研究中心主任张传红分别做了专题发言，介绍新冠疫情下全球粮食安全、疫情背景下中非可持续农业合作以及疫情和蝗灾对非洲粮食安全的影响，探讨如何通过多方合作保障粮食安全。来自国际组织、学术机构、媒体和相关企业代表40余人参会。

赵继国在线上研讨会上发言

Diinsider重视能力建设活动，今年计划举办多场线上线下活动，本次“应对COVID-19威胁 保障非洲粮食安全”在线研讨会是中非健康与发展传播项目能力建设活动的第二期。以下为活动速记的部分内容。

何昌垂在线上研讨会上发言

一、新冠疫情与沙漠蝗虫灾害影响

自年初新冠肺炎“大流行”暴发以来，影响巨大。据5月24日统计，全球目前有215个国家与地区确诊超过534万例，死亡约计34.3万；全球累计确诊10万以上国家12个，5万以上19个（截至5月28日是20个）， 1万以上48个。美国166.5万， 死亡超9.86万。非洲、“一带一路”国家总体处于上行期，周边国家疫情总体处于高台震荡期。

把这个疫情跟近百年历史相比：1918年的西班牙的大流行，引爆的经济危机把世界拖入经济大箫条的黑暗深渊；2007-2008年美国国内发生的金融危机引爆了全球粮食危机，使这个地球上的10亿多人陷入了饥饿状态，创人类历史的最高记录。而这次新冠疫情“大流行”，对人的安全带来影响，同时使全球范围内的经济活动、金融、生产和社会生活受到了冲击，其规模与深度都是以前无法相比的。许多国家与地区，封城、封国，服务业停顿、工厂停产、学校停课。根据ILO的统计，全球有3亿人失业。鉴于这情况，联合国秘书长认为这是联合国成立70周年以来所遇到最大的危机。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也提醒，新冠疫情大流行将远远改变这个世界的秩序。

对于非洲，除了疫情，还有严重的蝗虫灾害。非洲与中东多国遭受数十年不遇的沙漠蝗虫灾害。一方面，伊朗、沙特、埃及、阿尔及尼亚、尼日尼亚、南非、加纳等国家在新冠疫情下，采取了社会隔离与封闭，造成了运输中断，农民无法正常务工，收入减少，粮食供给链中断等，给生计带来巨大影响。对于贫困人口来说可谓祸不单行。另一方面， 不少国家，如肯尼亚、埃塞俄比亚、乌干达、索马里等多国出现粮食减产。更令人担心的是，全球10个最严重的粮食不安全国家和地区中，已有4个国家直接受蝗灾袭击，包括埃塞俄比亚、苏丹、也门、以及巴基斯坦的部分地区。这些地民众本来饱受严重的粮食不安全的影响，加上地方冲突的多重危机，雪上加霜。目前，联合国粮农组织对这些情况已发出一系列的风险预警。

二、全球粮食安全的态势分析

先看一下全球粮食安全的状况。这几年，全球粮食不安全和营养不良的总人数一直在8.2亿左右徘徊。很显然，离实现2030年这个可持续发展目标——SDG2——距离还很大，最近几年粮农组织跟其他几个组织，包括WHO（世界卫生组织），WFP（世界粮食计划署）和IFAD（国际农业发展基金）等，为了更加集中精力对抗饥饿，提出一个新的概念，就是粮食严重不安全（Acute Food Insecurity） 这是一个新概念。这个概念就是把粮食不安全和营养不良分成5个级别。第三级是crisis(危急)、第四级是emergency（紧急），第五级是famine(饥荒)。目前国际组织按照这种模型计算，把3到5级三级归为“粮食严重不安全”，全世界目前有1.35亿人处在这种状况。由于疫情风险使农民不能出工了，一些地方关闭了，使农产品不能输出了；另一些地方到了春播时节，农业生产资料出现问题，种子、化肥、农药进不来了。这可能影响生产，将加重这1.35亿人在粮食不安全的态势。

我们主要谈非洲地区。全球1.35亿饥饿人口中，在非洲地区就有7400万，中东与亚洲占2400万；另外还有2700万也处在饥饿边缘，需要紧急救助。特别是南苏丹、索马里、叙利亚、巴基斯坦等地方已经受到疫情与蝗灾双重影响。有估计索马里很可能在现有150万饥饿人口的基数上猛增三倍，阿富汗则将超过1000万人。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最近发出预警：除非我们国际社会采取一个共同的及时行动，我们将不得不在多个战线上共同面对这些急切问题。联合国组织最近提出了一个综合应对计划，需要3.5亿美元援助，才能应对新冠病毒以及蝗虫灾害，对世界上的大概55个国家进行重点支持。

谈到非洲与中东的灾情影响，最近有媒体和普通公众不断提出疑问：目前的新冠疫情和蝗虫灾害，会不会催生出现一场新的全球性粮食危机呢？一些报纸、自媒体更是煽情，已经把目前情况说成是全球性的粮食危机了。值得关注的是世界上与粮食安全有关的两个重要组织的态度，一个是联合国粮农组织，还有一个国际食品政策研究所，这是一个总部在美国的组织。当被问到会不会出现全球性粮食危机的时候，他们回答很有意思：YES和NO。意思是：如果国际社会应对好了，就不会出现；反之可能会。

思考当前全球性粮食危机发生概率问题时，需要回顾一下粮食安全的定义。粮食安全最经典的定义有四个维度。第一是粮食供给，指粮食生产和供给情况，包括生产、库存、进口等。第二个粮食获取，包括购买力、价格、市场、交通、基础设施。第三个是粮食使用，涉及营养、食品安全、清洁水等等。第四个是粮食供给稳定性，涉及气候条件、灾害、国家政策以及政治等等。判断会不会出现新的一轮粮食危机，应该从这四个方面去全面考量。

下面来回放2007-2008年全球性粮食危机的情景，以便与当前情况比较。一是危机尺度：2007-2008年全球性的粮价飞涨，无法控制。世界上多个国家供给中断，出现抢购现象。30多个国家出现暴乱，3个政府被推翻，全球10亿的人口被推入饥饿，破了人类历史的记录。二是驱动因素：包含多种原因，最主要一个是气候变化引起的粮食作物大面积减产，包括美国、澳大利亚、加拿大、乌克兰、俄罗斯等主要产粮国。还有就是投机，出现了囤积和粮价操纵；也有一些国家为了确保自己国家的粮食安全，采取了一些临时限制出口政策，引起恐慌，进一步促使全球粮价飙升。全球粮食库存使用比例已经大大低于域值，达到了16%。再加上当时的油价爆价，使农业生产资料包括运输、机耕成本都上升。还有一点，当时油价高昂，达到每桶147美元，所以许多国家生产酒精汽油替代，出现汽车与人争粮的“怪象”。所有这些因素综合驱动了2007-2008年全球性粮食危机。其中最根本的原因是美国国内金融危机爆发引起的全球金融危机。

对比2007-2008年，看看今天有哪些新变数呢？主要的变量，一个是目前没有特殊的不利气候，疫情对主要的产粮国影响都还在可控范围。库存比很高，达22%（红线是18%），所以全球总体市场供给还是稳定的，尤其是石油燃料价格非常低，这总体上还是有利的。当然也有不利因素，前面提及自然灾害增加，复工复产影响，还有发达国家一些灾情严重自顾不暇。同时一些受灾国家没有协调好，国内粮食部门跟卫生部门顾此失彼等等，尤其是一些不发达国家，这样灾情互相交集，就引起了国际社会对非洲和其它一些地区的关注，特别是那1.35亿本来已经是严重粮食不安全的人们，这是必须重视的脆弱群体。

中科院有一个叫CropWatch计划，已经开展20多年的全球农作物产量监测预报。最新报告认为：2020年全球大宗粮油作物生产总体形势是良好的，新冠疫情对全球大宗粮油作物生产并不会产生显著影响。当然，我不希望以面盖点，我前面说过，非洲的情况比较特殊，饥饿人口集中，值得特殊关注。

三、 团结合作保障全球粮食安全

粮食安全问题是长期存在的问题，如果等新冠疫情过去再来考虑，像一些重灾害特别是非洲地区、中东地区，拖延就意味着我们会付出更大代价。在多灾并发地区，应在全力应对新冠疫情的同时，一定要重视农业与粮食安全对于稳定社会的基础性作用。

短期的紧急救援到中长期的援助应该互相结合，具体要点如下。

第一点，政府承担重要责任。从全球抗疫的效果看，政府对突发事件的重视、及时决策与落实措施，决定了成败与效果。从粮食安全角度看，所有负责任的政府都应该充分认识到，粮食安全是国家安全的一个主要部分。应该把粮食安全的问题与消除贫困与疾病等问题，始终摆在国家发展的首要位置，在政策、计划、资金（包括援助资金）以及实施机制上做好顶层规划，扎扎实实狠干5-10年，非洲国家必定会彻底变样。

第二点，除了国家以外，应该全力支持联合国在协调对抗灾的领导作用。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非洲独立运动以来，国际社会对非洲的发展特别关心，特别是联合国，非洲是一个重点支持对象。各国应该支持联合国系统运作，别听信谣言，制造事端。目前联合国机构正在负重前行，甚至他们在“负伤战斗”。所以支持联合国协同，做好国际抗灾同时，确保粮食安全形成一体化的应对机制非常重要。具体说这种应对机制应该是统筹规划，应该避免“各自为战”的现象。

那么支持重点应该放在哪儿？首先，从近期来看还是要放在协调救灾。第二点，要考虑中长期计划，特别是支持受灾严重的地区和国家，以及一些有严重潜在威胁的国家，开展灾情的监测预测，帮助他们提供建立中长期有韧性的生产体系，使这些国家能更好应对。比如，地球大数据的应用将是一个大有可为的合作场景。

最后一点，关于中国应该起哪些作用。

中国的发展成就是有目共睹的，中国在粮食安全方面我们信心十足。尤其是我们国家把粮食安全总是纳入粮食安全的重要维度。“手中有粮，心中不慌”在任何时候都是真理。14亿人吃饭始终是与天齐大的事，中国的粮食问题解决，是解决世界上五分之一的粮食安全问题。中国的农业跟粮食安全是一张名片，要用好这张名片，应该继续强调跟联合国粮农组织合作，通过这样一个平台支持非洲发展，包括人员培训、技术交流、专家互访等。

关于如何支持保障全球粮食安全，有以下五点看法。

其一，当前中国比任何时候都需要更加坚定支持多边主义，维护联合国体系正常运行。特别是眼下新冠疫情大流行与生物灾害，需要尽可能支持保障全球粮食安全，坚决继续推进改革，维护全球治理保护世界长久和平稳定，反对单边主义和民粹主义的思潮，这是一种长远方略。

其二，打铁还得自身硬。达则济天下。要想在国际上发挥任何积极作用，首先必须做好确保我国自己的粮食安全问题，把14亿人的饭碗牢牢端在自己手里。中国的粮食安全是全球粮食安全的稳定器，也是全球粮食安全的压舱石。重点转向从粮食系统的手段，重视农业结构改变与质量提升。

其三，不断提升南南合作的质量。重点放在非洲与我国周边地区。要改变过去行业合作、部门各自为政的援助的做法，综合考虑，加大能力建设与科技支农，这将具有长远的意义。目前，作为对抗疫情的紧急举措，可适当考虑援助提升农村疫情防控能力与农业生产生计相结合的合作内容。

其四，提高民众知情度。从与非洲合作跟援助效果看，我们一直是不带任何政治条件，这得到了非洲国家的支持。今后应该考虑适当增加与有资信的非政府组织或者其他的第三方开展合作的分量，这将利于我们被基层和底层群众的认可。

最后一点，要考虑争取跟联合国系统在一带一路框架下共同开展建立“大数据应用共同体”的合作。比如数字技术、大数据应用、电子政务、全球农产品遥感监测、地理信息、灾害预警、绿色能源等这些直接关乎国计民生，可持续发展的经验。应该多考虑通过国际组织平台，推动创新，更好跟发展中国家共享，跟一带一路地区共享中国成熟的技术，培育潜在市场。

张传红在线上研讨会上发言

张传红教授基于长期对中非可持续合作的几个案例的跟踪和研究，介绍了中非农业合作概况，存在的问题以及面临的挑战。

国内对中非农业合作一直很重视，有非常明确的目标：提升非洲粮食综合生产能力，共同应对全球粮食危机，促进农业科技创新，深化农业贸易投资，推进中非农业现代化，实现互利共赢。所以我们到非洲来是为了帮助非洲解决粮食安全问题。但是怎么样理解这个事情？很多人说中国到非洲去投资，是不是真正能够为中国的粮食安全甚至全球粮食安全出力呢？我认为，帮助非洲就相当于帮助了自己。中国现在是最大的粮食进口国，非洲目前也是重要的粮食进口地，如果说非洲解决粮食安全问题，实际对我们有好处。所以当务之急是帮助非洲，而不是想我们能从非洲进口多少粮食。

一、中非农业合作的现实

对于中非农业合作的现实，我认为比较悲观，任重而道远。首先看农业援助领域，我们对非洲的援助数量还是比较小，与发达国家相比我们的实际差距非常大。根据法国国际农业发展研究中心的一项研究，我们在2009到2013年间对非洲的农业援助大约位1.3亿美元左右（不包括多边援助），而OECD国家在2012年一年就提供了30亿美元的援助，这个数据包括双边和多边，而我们只包括单边。这个数据供参考，但不一定准确。

另外援助与投资的界线非常模糊，到底哪些是援助？哪些是投资？我们经常说援助促投资，中国大部分的对非洲援助项目，不是提供直接预算援助，也不全是提供赠款的形式给非洲（赠款只占60%），而是提供给中国公司，中国公司拿到钱之后到非洲承建一些项目。模式也相对单一，主要注重基础设施、技术培训、水利项目，以及农场、农业技术实验站，再就是能力建设项目，能力建设项目是在华培训。自2009年以来，农业技术示范中心成为中非农业合作的一个旗舰项目，目前为止在25个国家建成或者是正在建设农业技术示范中心。

中非农业贸易互补性很强，农产品贸易增速很快，2001年到2006年进口增速年均19.67%，总额达到27.64亿美元，出口增速稍微慢一点。但是近年来受贸易保护主义的影响增速放缓，然而这不意味着贸易保护是主要原因，也有可能是因为中国的进口更多元化。2017年中国对非进口农产品仅占中国进口农产品的2.6%，而占非洲农产品出口10.1%。中国对非投资主要是在种植业，呈现多元化、规模化、产业化和集群化的趋势，私营投资的参与逐渐增加，近年出现缩水现象。农业合作这两年出现萎缩，根据我长期的案例研究和跟踪，我认为这个趋势在这两年非常明显，中非农业贸易总额是上升的，但是比例是下降的。

中国和非洲农业存在很大互补性。中国人多地少，而非洲农业资源非常丰富。如果以莫桑比克为例，其总耕地面积有565万公顷，而真正开发的耕地面积只有30万公顷，而这30万公顷当中真正灌溉基础设施可能也就达到10%，所以有大量未开垦土地。莫桑比克的基础设施非常薄弱，但是土地非常肥沃。如果好好利用这种农业资源，不仅可以帮助非洲解决粮食安全问题，对全球粮食安全都会产生很大的贡献。

二、中非合作的案例

下面通过微观案例，分析当前投资模式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图源：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副教授张传红

关于农业技术示范中心。这是中非合作论坛胡锦涛主席提出，要帮助非洲，中国要在非洲建立14个示范中心，建成之后效果很好，基本上都进入了可持续发展期。后期中国承诺示范中心扩建到30个，目前已经建成25个左右。农业技术示范中心的特点，首先是分三期建设期、技术合作期和可持续发展期，属于交钥匙工程，交钥匙工程就是中国政府提供援助资金，但是基于当地需求的，就是我们对外宣布我们有这个项目，当地政府觉得这个项目跟他们自己国家需求匹配，他们可以通过中国大使馆提出要求，中国会做相应的考察。再就是招标，通过招标招收中国的公司然后做承建房，这个项目建设初期的资金是4000万人民币，建成之后就把这个钥匙交给对方，也就是说它的所有权就属于非洲国家。

中国要派出专家在示范中心进行农业技术展示、示范和技术推广，这就进入技术合作期。最初的这一个设置是三年的技术合作期，到后来根据我们的跟踪，就是我们对中坦和中莫我们发现技术合作延长了五到六年。在技术合作期，国家一年只给500万人民币，技术合作期内，三年培训500个人次的当地技术人员，这是一种硬性规定。

进入可持续发展期之后，国家就不再给钱，农业技术示范中心就进入自负盈亏阶段。特点是：预算给了中国承建方，所有权归非方政府，但是非方合作伙伴承担大量的工作任务，比如说帮助这些中国的专家申请工作签证，办理免税，海关提取货物，协调各种双方交流活动，提供安保服务，组织培训人员，然后示范中心也称为双方交流合作的重要平台，会引进中国投资，技术传递和示范效应还是不错的。但是存在一些问题。中国援助非洲，并不是援助方说了算，还得依赖当地人。但是又不给当地人钱，特别是当地合作伙伴需要干很多事情时，当地会有很多抱怨。

关于矛盾解决的办法，中方经常会对当地工作人员采取一些其他形式的补偿，比如平时送个小礼物，邀请他们来中国考察，并且双方会让步。因为是双方政府合作，双方政府都愿意把它当成一个典范旗舰项目来宣传，所以这些小问题阻碍不了合作大趋势。

总的来说中非农业合作需要解决三大问题：一个技术适应性问题，技术转移实际是有偿给的，农业技术示范中心是无偿的，但是这种大规模大机械不适合小农，同时工作模式变化可能会小农脆弱性升级。大规模的农场，本来可以加生产菜、肉、粮食，本可以自给自足，后来全部改成种植水稻，使得生计脆弱性增强，遇到灾害之后可能不适应。

第二就是技术专家，实际上对援助专家素质要求非常高，又懂技术又懂语言，又得了解当地文化，又懂管理，还得有点外交技能，但是在现实生活当中这些很难做到，稍微哪一项处理不好都有可能引起问题。

第三是土地问题，中国到非洲投资，特别是大规模投资，要自己负责基础设施建设，以及环评问题。虽然非洲缺乏投资，但是它对环境的要求是非常高的，中国公司如果想做任何建设都必须经过当地的环保评估，而这个环保评估非常昂贵，时间非常长，大部分公司采取找当地代理人来做。

同时劳资关系问题，非洲人眼中的中国人是什么？经常不出去，大家觉得都是工作狂，而且他们眼中中国人都很有钱，有什么事情希望用钱来解决。中国人眼中的非洲人，觉得非洲人又懒又不可信，又不感恩，又没有效率。劳资纠纷问题是困扰中国公司非常严重的问题。

最后一点结论，中非农业合作主要靠灵活性和相互让步维持。

三、新冠疫情给中非可持续农业合作带来的机遇与挑战

非洲并不是铁板一块，每个国家是不一样的。疫情对非洲影响的主要是那些脆弱性国家，比如南苏丹，是一个战争冲突国家，粮食主要来源于邻国乌干达和肯尼亚，封锁使这些粮食进不去，所以这些国家的粮食价格大涨，很多人处于饥饿当中。而我长期跟踪的莫桑比克和坦桑尼亚，两国相对来说封锁比较早，而且基本活动正常，坦桑尼亚采取部分封锁措施，大部分人还可以继续从事正常活动，但是一些保持社交距离的规则还是要遵守。

疫情放大了非洲的社会、经济矛盾，同时也是对人性的一次大考验。疫情对某些非洲国家的安全影响非常严重，像南苏丹这样的国家长期依赖中国援助。在这个时候中国需要帮的还是要帮，特别是直接提供粮食援助。中非虽然有稳固的历史基础，但是近年来出现滑坡现象，疫情期间个别事件的发生，给中非关系带来了很大挑战。

同时也有一些机遇，疫情虽然暴露了问题，但让我们反思长期以来对非合作的一些问题。我访谈很多非洲人，他说：“你帮了我们很多，我们都能看到。从基础设施到民生到各个领域，但是就不能赢得我们的心。”这到底是为什么？在这次疫情当中，我们确实要反思一下中非农业合作的一些具体做法。

当前西方受疫情严重影响的情况下，没有能力顾及非洲，所以中国应该强力推进中非合作。中国目前最需要帮助非洲解决的是电子商务和金融技术。对于非洲小农来说，帮助他们对抗疫情的最佳办法就是用这些电子平台和媒体平台对接市场。

四、需要进一步思考和回答的问题

最后，提出几个关注中非农业合作的人都要思考的问题：非洲到底需要什么？需要技术，基础设施，市场，还是好的治理？什么样的方法帮助非洲小农最有效？我们是应该帮助这种小规模的农场还是大农场？是直接对接小农，还是直接对接合作社？怎么样保持农业的活力，尤其是提升年轻人的生产力，这是中非共同面临的问题。

问题1：疫情或者蝗灾的影响可能持续多久？这对非洲各国以及国际社会在短期、中期以及远期有什么影响？

何昌垂：数字中国研究院的一个研究报告有相关资料：WHO发言人表示，当前疫情第一波还没有结束，第一波其实还在中间阶段；当前疫情中心到了南美洲，这是一种说法。对于蝗虫来说，去年情况比较严重，去年以来雨量比较充沛，现在蝗虫繁殖很厉害，第二波的蝗虫灾害来了，最近这个蝗虫已经开始东移到印度了。联合国粮农组织做了一个研究，每一只蝗虫每天吃掉两克。最近飞到印度的一群蝗虫有一亿五千万只。联合国粮农组织总干事最近在会议上说，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等疫情暴发完了再应对蝗灾，可能对于全球的一亿三千五百万人口来说将是巨大危机。这一亿三千五百万的人口不是疫情引起的，而是去年就在的。

问题2: 是否存在非洲国家对中方援助期望过高的问题，有没有这方面的实例？

张传红：这个问题存在且随处可见。非洲国家认为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了，而中国对非洲的援助是非常少的，为什么中国不能提供更多的援助？这是非洲的一种常态，包括我们学院的一些留学生，他们来的时候说为什么中国在援助非洲方面不能做得更多更好。实例如中国在莫桑比克的一个万宝的投资项目，他们政府期待就非常高。

非洲并不是一个各方面都落后的地方，实际上它的各种设施、软件很先进。他虽然非洲给中国公司土地，但是有条件，如三年内中方必须开发完毕，如果不开发完毕土地就会收回。再就是中方必须提供多少就业岗位，莫桑比克给中国公司的规定是1：10，意味着如果雇佣一个中国劳工，就必须雇佣10个当地劳工。刚开始中国公司是非常不适应这些条件的。万宝公司在开始得到莫桑比克的优待，可以获得40个工作签证的机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它对中国的期待非常高，期待我们一方面要给他们提供基础设施，另外一方面我们提供就业、市场，保障粮食安全。

问题3: 为什么非洲在接受粮食援助包括技术支持几十年以后，现在粮食安全仍然没有解决，饥饿仍然是一个巨大挑战，症结在什么地方？此外，如何增加非洲农民在中非合作的获得感？因为我们了解到现在农业示范中心运营得不是特别好，非洲民间对华好感度趋势在下降。

何昌垂：这个问题问的比较多，也不是那么容易回答。对于第一个小问题，非洲在上世纪六十、七十年代独立运动之前一直受殖民主义影响，非洲生产力总体非常落后。再加上殖民文化的影响，刚刚也提到中国跟非洲的一些合作项目上，非洲不能够公开说得那么明确，确实存在文化问题，双方对于怎样提高生产力抱有不同想法。我接触过非洲一个高管，他说了这么一句话，“我们非洲人是被援助给破坏掉了”，换言之非洲文化接近于援助文化，这是第二点。第三点是因为过去非洲非常不稳定，这是一个大问题。主要原因很多，此外气候变化的客观环境原因也有一定影响。

张传红：我同意何老的观点，殖民历史对非洲来说是非常惨痛的教训，国际发展援助给非洲带来了伤害。殖民主义时期非洲注重基础设施建设，然后一旦退出殖民主义时期，非洲几乎没有更进一步的基础设施建设，更注重的是思想上的改变。西方在提供援助的时候，为非洲灌输一些善治、民主的思想，使得非洲在经济还没有达到相对发达的情况下，使人们的个人追求很高，比如注重对自己工作时间的把握，重视个人权利。然而对集体贡献的精神，几乎是没有了。

另外殖民的历史长期以来让非洲注重经济作物的生产，是基于出口型的，粮食在全球没有任何粮食危机情况下非常易于获得粮食。以莫桑比克为例，从越南进口大米，其实都是一些过期的陈米。但是它分辨不出来，认为也是可以吃的。如果真正有需求，在全球没有粮食危机情况下非洲可以获得粮食，这使得其没有动力生产主粮作物。

我记得2014年我去坦桑尼亚一个村调研的时候，他们感动得掉眼泪说：“70年代的时候你们给我们建了坦赞铁路，现在你们又来帮我们解决玉米种植的问题。”然而这些历史记忆在年轻人当中慢慢被削弱了。他们看到的多是中国人跟他们争夺利益，从事商务活动，然后令他们丧失了一些机会。双方的理解存在隔阂。

问题4: 非洲很多国家还没有实现粮食自给自足，还需要依靠进口。随着越南、印度、俄罗斯等国家对粮食出口采取限制措施，这些非洲国家还有没有足够的渠道进口他们需要的粮食？另外除了渠道问题，很多生产国今年的粮食生产能力也下降，这会不会导致粮食价格也上涨，对非洲是不是一种挑战？

何昌垂：我先回答第二个小问题。通过对全球比较科学的监测，今年全球的主粮，如玉米、小麦以及水稻，总体上是正常的，换一句话说，主要的产粮国并没有受到特殊气候的影响。全球的粮食供给市场上总体上是稳的，总量上来说比去年还有增加。当然在局部地区出现一些灾情，由于运输的中断导致暂时的缺粮。但是总体上根据比较科学的监测，我认为不会出现粮荒，这一点大家不用担心。

至于越南、印度、俄罗斯推出粮食出口政策限制，不必因此恐慌。相比2007-2008年粮食危机，越南、印度都停止了对于主粮的出口，其目标是确保本国粮食安全，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但是对于整个全球市场的价值起了比较大影响，这次没有达到那种程度。实际上当这些国家提出出口限制政策之后，最近也没有进一步行动加强这方面政策的执行。

把视角转向中国，最近有很多人问我：要不要存一点粮？中国农科院一位专家说，应当适量存粮，我支持这个观点。这有两个好处，像我们今年2月份经历过的一样，当大家尽量闭门不出，家里有一两袋米在那会好一点。第二如果靠政府存粮的话，费用很高。我们历史上经常有老百姓家里存粮。存一点粮食可以的，但是不是为了粮荒。

张传红：针对非洲情况我再补充一点。其实疫情对非洲生产影响不是很大，准确说对主粮作物影响不大，然而最大的影响在于运输，是因为各个国家封锁带来的影响。非洲这么多年不断经受战乱、灾荒，却总有自己的方法来渡过难关。疫情期间非洲真正需要进口的是什么？需要进口是类似大米的粮食，但是在非洲大米算不上主粮。非洲主粮如木薯、玉米，还是主要靠自给自足的。目前在疫情期间，不会引起大规模粮荒，但是食品安全和粮食安全问题一直存在，并且这两年有恶化趋势，然而是疫情不会对这大趋势产生很大影响。

本次会议是中非健康与发展传播项目能力建设活动的第二期。Diinsider致力于为在发展中国家从事民生和发展工作公共和私营部门提供支持，推动“走出去”项目本土化对接与可持续发展，同时赋能新兴市场国家基层发展创新组织，助力其产品推广和资源匹配。Diinsider在亚洲和非洲多个国家设立办公室或开展项目工作，目前正在推进“中非健康与发展合作”知识平台。